“我手指又被戳到了，好疼啊。”

屏幕裏，岳秋舉著棒針向溫覽訴苦，而桌上擺著才織了幾行的圍巾，離完成看似遙遙無期。

溫覽也拿著織手套的工具，但他動作嫻熟，一邊聊天一邊織，並不會弄傷自己：“你別著急，按照教程慢慢來就好。呃，除了不小心紮手，你還遇到別的問題嗎？”

岳秋掏出小本子，這些天她將想不明白的點通通記在紙上，就為了此刻與“溫老師”視頻聊天時提問，能夠得到解答。如果實在不行，她還打算偷偷把東西帶到課堂，請溫覽手把手教學。

“你這麽笨，還是選最簡單的針法算了。”在幫男朋友整理毛線團的謝南群擡起頭，朝屏幕隨口說了一句。

“溫覽，你快管管你家那個多嘴的——”岳秋吼道。

知道這兩人純粹是開玩笑，溫覽擡腳輕輕蹭了蹭身旁這人的腿，說：“好了呀，群哥，把深灰色的線給我。”又看向屏幕，“你也不要總說他，我生氣了。”

謝南群很聽話：“好。”

岳秋氣鼓鼓：“哼！”過了一會，又開始羨慕，“唉，聖誕節之前能不能織好呀……要是我像你這樣心靈手巧就好啦！”

以前怕暴露這些小愛好而被人說是“娘娘腔”，如今溫覽早就不在乎了，高高興興地答道：“熟能生巧。對了，你不要被其他事幹擾，一心一意學教程，按這個進度沒問題的。”

岳秋這張嘴閑不下來，聊著聊著，兩人便聊到了近來的見聞，例如誰和誰分手了，誰又對誰有意思，她很擅長搜尋這種八卦消息。聽溫覽說那天去買東西遇到了一對情侶，岳秋捕捉到“脖子有道疤痕”幾個字，不由得多問了幾句：“哎，是不是高高瘦瘦，挺白的，頭發染成棕色還挺蓬？”

“好像是。你認識嗎？”溫覽問。

“哈，如果是我知道的那個人……”岳秋轉了轉眼珠，“大概是田雨的男朋友？或者說和她經常走在一起的？反正他倆關系挺奇怪，我沒多打聽。”

溫覽一下子皺起眉頭：“那天我們遇到的不是田雨。”

“哎呀，沒準是暧昧對象，現在的人，走得近的不一定是女朋友。”岳秋不以為然。

“也是。”溫覽嘆了口氣。

……

聖誕節之前，岳秋終於織好了圍巾，又讓溫覽檢查了一遍，才興沖沖拿去包裝。而溫覽的情侶手套也完工了，與謝南群試戴了一下，非常合適，只是在學校戴似乎太高調了，兩人決定等出去逛街再說。

然而，聖誕節前夕，溫覽忽然接到一個電話，是養老院的芳姨打來的：“……就是洪老太太的家人要把她接走啦，過兩天的事，所以她想見見你們。”她說這話的時候，語氣有些忐忑，大概是怕他們過節有活動。

溫覽有點高興，又覺得悵然：“這可是好事。正好我們要出門，明天下午過去可以嗎？”

“好啊！”芳姨提高了音量，似乎在對老太太說，“聽到啦？兩個小夥子要來看你！”然後才轉回來，“我等你們哈！”

溫覽笑了笑：“好。”

掛了電話，他立馬跑到陽臺，謝南群恰好從浴室出來，被撲了個滿懷，感覺很意外：“怎麽啦？”

“群哥，明天我們去養老院探望老太太吧，她要去美國了。”

謝南群驚訝了一瞬，隨即答應了：“嗯，既然要去，早點起床買點禮物。晚上我們再去約會？”

溫覽連連點頭，又撒嬌一般蹭蹭對方胸口，才回屋裏改寫明天的計劃。

隔天下午，兩人如約到達養老院，芳姨正翹首以待，看到他們來了，立刻露出燦爛的笑容：“快進來，這天冷得很，我給你們煮了大麥茶！”說著，她便走在前頭，將兩人帶到老太太所在的房間裏。

老太太正戴著老花鏡看書，無比驚喜地拉著溫覽的手：“哎呀，小半月沒見，又好看了！”

“哪有。”溫覽笑了笑，示意謝南群把禮物放到桌上，“我們給您挑了個聽曲的東西，裏頭已經存了好多戲曲……”

“怎麽還帶禮物來呢！”老太太故意板著臉，從懷裏摸出兩個紅包，非要塞到他們手裏，“既然你們有心，我也要給點回禮！不準推回來！”

兩人勸不動她，一旁的芳姨也表示愛莫能助，便只好收下。然後謝南群拿出聽歌機，教老太太怎麽開、怎麽聽歌，這東西操作很簡單，字體、聲音都很適合老年人，沒一會老太太就學會了：“哎呀，這個好！我去國外還要學點英語，你幫我弄點教材？”

“行，這個也可以上網，我馬上幫您找。”謝南群應得爽快。

幾人愉快地聊了很久，老太太一直握著溫覽的手，舍不得：“多好的孩子……這趟過去，我可能就不回來呢……我孫子呀，也有了孩子，給我發了小孫子的照片，黑頭發，藍眼睛特別可愛。你們這些年輕人，有自己的想法，要是遇到合適的人，好好把握！”

溫覽下意識看了眼低頭鼓搗聽歌機的謝南群，彎彎嘴角，對老太太說道：“我找到了，已經說好一畢業就結婚。”

老太太頓時笑瞇了眼：“都打算好了？不錯，不錯啊！也要好好學習，好好工作，有空給家裏打個電話，別和對象鬧別扭。”她又有點糊塗了，說話沒什麽邏輯，但都是些很暖心的叮囑。

這時，謝南群輕笑一聲，說：“我監督著他，您放心吧！”

“好好好。”

臨走前，溫覽拜托芳姨幫他們三人拍一張照片，老太太可高興了，一邊拉著一個她說的“俊小夥”，臉上的皺紋都笑開了。

夜漸漸深了，只來得及去預定的餐廳吃一頓豐盛的晚飯，正好有人拉小提琴，是鈴兒叮當響的旋律，倒是氣氛十足。溫覽心底的些許難過慢慢消失，想起老太太最後對他說的“今天是什麽洋節日？你們好好地玩哈”，不由得露出燦爛的笑容，毫不吝嗇給琴手的掌聲。

見他精神起來了，謝南群松了口氣，也勾起唇角。

吃過晚飯後的夜空遙遠又廣闊，零零落落的星偶爾閃爍一下，猶如天鵝絨上的碎鉆，一不小心打翻了，就看不到。街上很熱鬧，五光十色的霓虹與嘈雜的人群相映成趣，溫覽小心翼翼地在手套裏握住謝南群的手，很暖。

不少路人看到兩個男生戴著情侶手套，紛紛投來各種目光。當中有驚訝，有好奇，還有漠然，自然少不了厭惡。此外，極少數女生竊竊私語，臉上掛著古怪的笑容。

謝南群感受著十指緊扣的安穩感：“不害怕？”

聞言，溫覽搖頭：“我們是情侶。”所以牽手、接吻或者做更親密的事情，是天經地義的，與旁人無關。

就像他對老太太說的話，真真切切，不摻雜一點虛偽——

“我找到了，我們畢業就結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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